JOJO - 空位留存

一篇不太像糖的糖,我的仗露终于告白了可以R了……

29话够我吃到过年,啊,感谢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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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前一分钟才因一点破事吵嘴吵得大动干戈,互相扯着领子推推搡搡的对骂很快就升级成了上房揭瓦。嚣张地挥舞着拳头却始终没有真正落下的男孩儿终究败下阵来,气得憋红了耳根,眼眶里晶晶亮的东西像清晨汇聚在薄荷叶子尖儿上摇摇欲坠的那一大颗露水,被一个伪装成擦汗却装得相当失败的动作偷偷抹在了掌心。然后,突然说了一句。

“我要走了,露伴。”

……是吗太好了,我这就去买串鞭炮庆祝一下耳根清静。快给我消失。

漫画家当时好像是这样回答他的,边整理被扯得惨不忍睹的衣服边把打碎在地上烂成一摊的茶具瓷片用鞋尖踢到一旁。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忽明忽暗的树荫下,那个男孩儿像是忍耐着什么似的抿了抿嘴唇,当空响起的蝉鸣恰好盖住了逐渐趋于不平稳的心跳,看不见听不到的词句从胸腔里痒酥酥的往外钻,在开口某一瞬消失在了晃动的光影里。

他只是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我要离开杜王町了。”


几经搬迁的成年人从眯得狭长的眼中瞟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刚高中毕业的小孩有点不正常的好笑。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少年,光是站在家门口就能堵满所有的光线。偶尔弯下腰来的时候,夸张地敞开了大半的领口露出把T恤撑得饱满的胸膛,修长的手脚一旦伸展开,几乎能听清那骨骼如雨后的青竹逐节拔高的声响。明明是这样一个家伙,此时却露出了那种第一天不愿意上幼稚园扯紧妈妈衣角死活不肯松的神色。

“那恭喜你喽,这样也不会再撞见我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吧。别露出这个表情,很恶心。”

“……”

被这么说了的少年一言不发地垂下了头,十指交叠在一起无意识地摆弄着什么。在他长长的卷翘的睫毛上方,一道刚刚被G笔划出的痕迹开始红肿。青年漫画家忽然感到心脏深处一阵强烈的不适。

“行了,我还要工作没空去送你。那么再见了,仗助。”

被下了逐客令的男孩儿还是没有说话,短暂的空白。他伸出手来像是想要做出一个什么动作,但因对方抱着臂的姿势在身周形成的封闭气场,最终还是在空气中虚虚地合拢了手指,收回湿漉漉的掌心在外套下摆抹了两下。两瓣因过于干燥而黏在一起的嘴唇动了动,很轻的声音。

“……露伴的茶杯,修好了。”

“谁允许你擅自——”

当他再转过头来,那少年已经走远了。


连最后一点泼在地上凉掉的红茶也一并完好地回到了杯底,昂贵的瓷器在午后逐渐明亮起来的光线里白得晃眼。漫画家被刺进眼睛里那的一小块反光闪得心烦意乱。他深吸一口气,隐隐觉得有什么变了。

手指上还残余着不属于自己的洗衣粉的清香,海滨的小城里穿行而过的风很快又会把它带走。

只留下夏日直到散尽的最后,难以捕捉的气味。


如果没有吵起来的话,他是打算来说些什么的呢。很久之后,岸边露伴想起了这件事。

应该会好好地道个别吧。站在门口人高马大地一堵,说着些装模作样的废话,脸上丰富的小表情无论怎么变化都蠢得要命。然后嚷着“临别前来个友好的拥抱吧露伴老师——”这样自说自话地张开双臂像低智巨婴一样扑过来,正大光明地回避了别人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但是我拒绝”的强烈信息素,和第一次见面就强行无视了百发百中的原稿攻击的那时候如出一辙,做出的举动无一不与自己的固有思维模式沿着相悖的大道一路狂奔。

就算他抱着自己突然嚎啕大哭,鼻涕眼泪蹭了一身,哭哭啼啼地单方面作出一定会经常回来写做探望读作骚扰的保证,露伴一点都不会惊讶。

在那之后,或许还会冒出什么更加匪夷所思的话吧。


但根本就不会发生了,以上这些。


连句再见都不愿意多说,东方仗助离开了杜王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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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

私用手机时不时会收到不知从哪里搞到号码的陌生粉丝告白或者一两条广告商发来的简讯,通信列表里原本从没掉出过前三的东方仗助四个字渐渐地排到了后面。中秋那天倒是收到了康一的祝福短信,说是带了由花子回老家和父母一起在吃月见团子,祝露伴老师身体健康节日快乐什么的。因灵感突发连画了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的独居漫画家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第一次产生了不是很想和康一继续做朋友的想法。


说起来,我好像真的没有朋友。虽然那种东西不需要就是了。

……就是那种,在报刊上看到无聊的冷笑话会一个字一个字手打下来转发给你,一大段话被活活断成了好几条,有时会拍了意味不明的食物或者风景照片传过来,到了元旦会跟你说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指教了,手机响起的瞬间总是正好传来钟楼敲响的零点钟声。

是吧,想想就恶心。而且也只有东方仗助才干得出来。

不过,那种没教养的屁孩怎么能算我岸边露伴的朋友。


没教养到连句再见都没有。


化悲愤为动力的高产漫画家把自己关进工作室,夜以继日地一口气画完了接下来整整半年的稿。

放下笔的那一刻桌面忽然有感应一样的震动起来,青年手腕一抖把还没合上笔盖的钢笔墨水甩了一桌,也顾不上被毁了大半的稿纸探过身子伸手就去捞手机,雪白的Gucci限量外套上立竿见影地印刷出一大块同等大小的污渍。而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系列行为及表情有多失态,全心全意地只有一个念头占据着大脑。

竟敢拖一个月才联系,看我不把你骂得哭乔瑟夫先生喊朋子女士。

下一秒,手机就被扔了出去。


【发件人:???】

【诚信专业代理:人寿保险,房屋保险,火灾保险。联系电话:666666】


没错绝不认错/有错打死不认错的露伴老师在冷静下来以后,甚至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当初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了什么重话伤到了青春期敏感少年心才会招此下场。但想来想去他都觉得甚是无辜——比那天还要恶毒一百个数量级的话早就说过,不还是没能阻止那个人形巨犬风雨无阻地跑来在家门口摇尾巴吗。再说了,那个皮厚过长城所有拐弯角相乘的东方仗助,会自尊心受挫才是不正常吧。

既然不是,应该就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么作为长辈,关心一下,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


他又把手机捡了回来。

生平第一次主动点开那个号码的感觉实在有点奇妙,青年的心率开始变得不稳。他皱紧了眉,用几乎把键盘按出洞来的力道按下通话键。

永远有三秒滞后的拨号声不紧不慢得让人心烦意乱,他屏住了呼吸。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准备好接通后的第一句话打算说什么。“东方仗助,你死了吗?”似乎不够友好,“东方仗助,你还活着吗?”好像也表现得太关切了。大脑里飞速地在两个选项间来回切换犹豫未果,正打算在连线之前就此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一个愉快的女声告诉他。


很好,他想。再好不过了。


心情糟透了的漫画家将手机塞进了沙发缝最里面,把自己扔到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

睡了一天一夜后被活活饿醒,头重脚轻地游荡进工作室,在看到那一桌被自己毁得惨不忍睹的那一大沓原稿的瞬间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那个能把这一摊惨状复原的人已经不在了。

……睡眠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这句话是哪个傻x说的,我要给他写上一辈子厕纸一擦就通吃饭顿顿咬到舌头。


从十六岁出道起就红透半边天,光是提起大名就能让最使人闻风丧胆的编辑也抖三抖的岸边露伴,胆大滔天横行霸道地活到现在,总算是尝到了被他嗤之以鼻的寂寞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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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无数个立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能让那个任人捏扁揉圆的飞机头屁孩一声不吭地停了号失了联从此人间蒸发的呢。

那个整天招摇撞骗信口开河的骗子,说过的唯一一句实话恐怕就是“我讨厌露伴”了吧?

岸边露伴感到莫名其妙的难过极了。

比试图掀开酸奶盖子结果只撕掉了四周一圈的时候还要难过,比每到台风天气那根小时候折断的胸骨旧疾复发痛得寝食难安还要难过,比瓶颈期间翻遍了所有能遇到的男女老少猫猫狗狗飞禽走兽的脸书依然找不到合适的素材只能在浴室对着镜子猛撞,还要难过。


漫画家决定出门走走转换一下心情。

天气很好,秋天的杜王町也美极了。古老的小城沉浸在一种安静祥和的氛围里,让人轻易就相信曾经那些腥风血雨的事件从未发生。而那个保护了历史的小英雄此时身处何方,似乎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从龟友百货出来,看到一个小男孩在街边哭泣不止。一念之间放下屠刀的岸边露伴从纸袋里拿出刚买的糖来,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向他走了过去。

“小朋友,你为什么——”

“不——!!不要靠近我!你绝对是在糖里下药打算把我迷昏然后绑架我向我爸妈勒索再把我恁死对吧!!可都写在你的脸上了!邪恶的大哥哥!”

……啥。

懵了一秒的邪恶大哥哥眼底很快闪现了诡异的光。

——这样的戒心,这样的防备,这样的真实。一定是有着不寻常的故事,这孩子。


专注打小孩二十年从未被超越的知名漫画家,又一次在自己欺凌未成年人365日无间断的辉煌纪录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失望地背起画板回家去了。

结果也只是个热衷于警匪片连吃饭喝水都要妈妈追着喂到杜王海岸昨晚还刚刚尿了床的屁孩而已。

屁孩,就没一个好东西。

露伴老师恍然间大彻大悟。


你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

反正我们就是这种互相讨厌怨恨值加起来可以冲破大气层绕过冥王星到隔壁星系溜一圈再原路返回的关系。

这辈子永别了,东方仗助。


想通了以后的青年漫画家心情好了很多,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而且把之前变成一坨废纸的画稿又仔细地重新画了一遍,同时加上了不少新构思的桥段,整个故事跌宕起伏巨细无遗,看起来完美无缺。编辑寄来了上个月的读者调查统计,一如既往压在所有作品排名之上的《红黑少年》几个加粗大字,看起来完美无缺。外面晴空万里,看起来完美无缺。

岸边露伴的生活,看起来完美无缺。


那部手机在沙发缝里已经塞了大半个月了,而且漫画家决定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半年,或者更久,都继续让它呆在那里。

——我不需要和蠢人交际。过去,现在,以后。都不需要。

抱着这样的坚定信念,迈开长腿气势凌人地跨出一大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下楼梯这件事,脚下一个踩空整个身体向前扑去。下意识地伸出那只惯用手臂一撑,极短暂的失重体验过后,全身的重量再加上加速度所带来巨大惯性力便全部施加在了脆弱的手腕关节上。

咔嘣。


一个突破了人体骨骼所能承受极限的哪怕是历代Jojo也无法超越的华丽露伴躺,横空出世。

漫画家两眼空空地望向自家装潢的富丽堂皇的天花板,缓过神来之后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然后就举起那只刚刚受了重创的右手在脸上恶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一旁浮在空中的天堂之门无能为力地看着向来热衷于花式自虐的主人,一脸担忧。

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那个小王八蛋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有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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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仗助。】


【我手摔断了。】


【我打算去医院。不过你如果非要来,我也不拦着你。】


【正好,我缺一个讨厌鬼的素材。】


【十秒之内给我回复,否则永远别回了。】


……


直到黑白的液晶屏暗了下去,直到又过了很久很久。理所应当的,手机屏幕都没有再亮起来。

青年睁着眼睛凝滞在那里,疼痛麻木了的感知逐渐晕眩,整个屋子里的灯光白泛泛的像海。他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

某一刻,高大的男孩儿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用打颤的声音重复着“露伴对不起我来晚了”,还因为见到了对方过于凄惨的样子而掺入了没出息的哭腔。他在自己的身边蹲下身伸出了手,露出的那一小截干净的手腕一直在微微发抖,饱满的耳垂上嵌着的小颗钻石闪闪发光。或许是由于从大老远赶来的缘故,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在初冬的冷风里蒸腾起白乎乎的热气。明明就是这么孩子气的模样,却偏要在自己睁开眼睛来的时候摆出一副让人恼火的“由我来保护你”的架势。

你看,已经没事了喔,露伴。

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少年的嗓音,应该是非常温柔的吧。

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漫画家眨了眨干涩的眼,视野中的景象又恢复到了之前空空如也的状态。手机的屏幕始终黑着,没有回信。

别说十秒了。就是十分钟,十个小时,十天以后,都不会回。

——谁会有病到等个空号回短信啊,岸边露伴。


前所未有的陌生情绪如黑暗中的潮水那样一浪高过一浪,胸口那一大块好像也都变成了空的。

恢复了知觉的伤处开始剧痛。他最终慢慢慢慢地垂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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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做完检查出来后,漫画家没有直接回家。

打了石膏的右手被诊断出来是桡骨骨折和腕骨间韧带轻度拉伤,并被主治医生气势汹汹地挥舞着X光片发出了“如果老师您在这三个月里不听医嘱非要继续工作的话,下半辈子就请用左手画漫画吧您”的严辞警告。好在半年内的画稿早就描线涂黑画背景一步到位,半年后的新连载也已经写完全部设定和剧情,甚至连分镜都一格不少地画好放进了文件袋。而这就意味着自己在未来的一大段时间内都将是个无事可做的闲人了。

唯一会坚持不懈地上门骚扰的高中生也不会再来了,和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橘子汽水玻璃瓶外层的冷凝水珠一样,在盛夏的阳光下蒸发得毫无踪迹。

生平第一次,没有带画板和相机,光荣升级为伤残人士的岸边露伴在小城街道上闲逛起来。


前方十字路口左转,是平时常去的露天咖啡馆,也就是在那里被那个相当麻烦的猜拳屁孩缠上的。当时某个更麻烦的家伙好像也在,一口一个老师地喊,乖乖巧巧的语气和外表差之千里。虚情假意真让人火大,右转。

从这条小巷的岔路口可以直接抄近路去葡萄丘高中,之前为了和康一制造偶遇经常从这里走,结果康一倒是没活捉到几次,反而撞见了好几回那个飞机头不良被女孩子递情书的告白现场。那家伙怎么能有把拒绝的话也说得让人喜笑颜开的本事,想起来就气,还是绕开走比较好。

这一带是住宅区,再往前走一点有一个小公园。曾因需要用到日常生活的素材而过来画速写,没想到一眼就看到草坪上和吵吵闹闹的小不点和狗狗们滚成一团的超大只高中生。当时那个看一眼就能把智商条归零的画面现在想想还是蠢得令人发指,实在没有回想起来的心情,笔直地穿过去就行了。

步行十分钟后便来到了沿海的大堤上。海风拂面,波光万顷,也没有什么能勾起让人心烦意乱的回忆。终于舒畅了不少的青年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路标上醒目的几个大字。

二杜隧道。

……我还是回家比较好。


拼图少了一块,那个空空荡荡的形状却早就被四周的一切勾勒得巨细无遗。

明明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可就是找不回了。


漫画家躺在沙发上,盯着从此再也没有新简讯提示的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很久。出于本能,脑内汹涌地奔腾着一万种有可能导致失联的不幸事件的画面和新闻滚动条并且设身处地的带入,一时间各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情景一个连一个在眼前飞速转换,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不知不觉中完好的那只手掌被自己掐得鲜血横流。

——那个家伙,从最一开始就想让我岸边露伴一败涂地。

心脏坏掉一样地狂跳着,情绪脱离控制。

他恶狠狠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东方仗助我果然最讨厌的就是你。】


【说要改善关系结果也只是在骗人而已吧。】


【竟敢让露伴我主动联系你,差劲透顶。】


【不让长辈操心这种事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当然了,我不是操心你。你死了都和我没关系。】


……


情绪一来排山倒海铺天盖地,就好像那个自认为深恶痛绝着的少年从未远离。下一秒手机就会接二连三地震动起来收到反驳抗议的回信,或者几分钟后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楼下猛拍着大门,高挑的眉梢和眼角的长睫毛一起耷拉下来,一脸天大委屈的模样吸着红通通的鼻子控诉自己的暴行。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沉默的词句如同一个人在大雪中行走时呼出的雾气,因收不到回应而不可逆反地消失在冷风里。

胸口左数第二根肋骨往下的位置,像是有整个宇宙的暗物质挤在里面无限膨胀,然后。

消无声息地爆炸了。


他看着自己发送出去的最后那条短信,胸腔里那些尖锐的刺人的情绪宛若临近花期结束的蔷薇般一片片剥落下来,逐渐展露出内里的花蕊。

柔软而黯淡。

他慢慢地重新打下一行字,对着空气按下送信键。


【死了什么的还是算了。给我好好活着,仗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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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过得飞快。

直到拆了石膏,直到右手腕完全恢复又可以甩出九十九道不同方向不同粗细的阴影线,直到屋顶的积雪开始消融,滴滴答答地顺着屋檐流下浇灌开墙角的花。那个吵吵嚷嚷的男孩儿都没有再出现在漫画家的生活里。

岸边露伴的日子还像最开始那样不紧不慢的过。每天早晨去咖啡馆喝一杯意式浓缩,下午凝固在工作室里飞速地画掉别人一个月都难以完成的稿,偶尔把打电话来要求加入美少女杀必死画面的编辑一通臭骂,在书店看见漫画周刊封面上印着自己被记者问到有没有恋人时黑如锅底的脸。


让人高兴的是去S市念大学的康一放春假回来了。个子小小的男孩子似乎在短短半年内长高了不少,脸上曾经稍显稚气的五官也逐渐长开来,对漫画家早就没有了半点惧怕的情绪,拎来大包小包的S市土产放在露伴家的客厅里聊起了新开的连载。

“……所以说,O君的身份到底有几重呢,好想知道啊老师!拜托稍微透露一点吧老师!”

“这么想知道吗,那凑过来一点我告诉你。————给我等下一话去。”

“还是这么不肯变通啊老师!”

“哼哼。”

“对了,说到这个,老师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新画的故事很棒,但是好像比起《红黑》的那个时期来说,有些不一样呢……”

“本来就是不同架构的世界,不一样很正常吧,康一。”

“不,不是拿来比较的意思啦!因为露伴老师的漫画我从初中就开始追了,老师作品的所有细节和氛围变化都会很在意,所以——”

少年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那样努起嘴抓着脸颊,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恰当的词语。

“——就是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

迎着对方一下子锐利地望过来的视线,少年觉得汗都要滴下来了。但有着作为岸边露伴身边为数不多的可以与其真心交流的友人的自觉,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或许是我的错觉也说不定……但是,故事里人物的【情感】,变得有些空洞呢。就像硬是要求一个失去知觉的人描述疼痛那样……无论他怎么夸大其词,都会有哪里不对劲的感觉。在以前的连载里,就完全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说……所以我才在担心是不是露伴老师遇到了什么事——”

“……”

“……对不起!我这种门外汉不该对老师指手画脚的!!”

见到对方因空白而显得相当吓人的神情,少年紧张得顿感回到了好几年前初遇时那个如履薄冰的状态,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就想要立正鞠躬,却被人几乎可以用温和来形容的语气制止了。

“你并没有说错,康一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弯起了一个很小的微笑。


“——不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把少年送走后的漫画家回到了工作室,一边反反复复地想着对方刚刚的那段话一边整理着稿件,胸口感到有些透不过气来。那些刻意回避了很久的东西好不容易被自己赶到了很远的地方,现在又都争先恐后地飞奔回来了。

然后,就像是要回应他那样,一张画从厚厚一沓画稿里面掉了出来。


那是一张画着很多小孩子的素描,那种呼之欲出的真实感连现在看到都会暗暗惊叹,一大群短胳膊短腿的小生物好似随时会从薄薄的纸面上跳下来,在屋子里跑来跑去发出欢快的叫喊。在一旁的角落里,被画得很潦草的一个飞机头男孩儿眉眼弯起,在落在纸张上的明亮阳光里,露出大大的笑容。

青年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一时间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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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还在画《红黑少年》的连载,有一卷讲的是在幼稚园发生的事件,未曾接触过这一题材的漫画家觉得是个相当有趣的挑战,于是背着画板跑去了町立幼稚园取材。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我们面恶心也不太善的露伴老师,实在太没有小孩缘了。

本来还都在操场的沙坑里玩耍着的孩子们,一看到漫画家出现立刻四散逃走。唯一那个正在把下半身埋进沙子里来不及跑的小孩,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脸“小朋友要不要和大哥哥玩心呀”的狰狞微笑一步步逼近的大人,哇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漫画家郁闷极了,就算把口袋里事先备好的糖果全部掏出来双手捧起高举空中也没有一人愿意靠近。虽然也可以使用天堂之门强制,但那样的话就会失去向来追求的真实感,只能算作下下策。青年正在犹豫不决,忽然看见躲得远远的孩子们都像撒欢儿的小狗似的一窝蜂向大门口跑去。

“是仗助哥哥——”

“仗助哥哥来了——”

“可以陪我画画吗仗助哥哥——?”

“今天来帮我推秋千好吗仗助哥哥——!”

……怎么回事。


那些不愿意靠近自己半径十米以内的屁孩居然在几秒不到的功夫爬了东方仗助一身,那个飞机头不良和这些小不点相处的场面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和谐。亲眼目睹了这一奇景的漫画家感到非常挫败,与其同时他旺盛的好奇心也被激发了出来。他踢掉鞋面上沾上的沙子,向那座移动的小孩城堡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露伴吗,下午好喔!我来接老妈朋友家的女儿放学的说,露伴今天怎么——哇啊~!”

高高大大的少年被爬在肩头的一个小女孩扯住了脸颊,整张脸变成了有点滑稽的样子。岸边露伴直接无视了他热情洋溢的问好,直截了当地开口。

“仗助,请你教我怎么和小孩相处。我会付钱给你。”

面对着这个相当让人不爽的直球,少年愣了愣,看了一眼夹着画板的黑脸漫画家,又看了一眼周围纷纷往自己身后躲去的孩子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笑得弯下了身,领口别着的夸张饰品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哈哈哈哈……什么啊笨蛋露伴!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受欢迎的说~”

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反击的话,下一秒整个人就被超大力地拉了过去。那少年动作熟络地在自己的肩上拍了拍,对着那群小不点声音响亮地介绍道。

“来来,都听好了~这个人叫做露伴。虽然看起来很臭屁,但其实是个好人喔。”

躲在身后一脸惊恐的小朋友们一个个都露出了“诶——骗人的吧——”脸。

“不骗人啦!露伴是很厉害的漫画家的说。小优子,你不是最喜欢画画了吗?你喜欢的都可以叫露伴画给你喔。”

什么,我拒绝,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感到尊严备受侮辱的漫画家正要张口说出名台词,优子怯生生地发话了。

“那——露伴先生,我想看……跑起来的小兔子……可以吗?”

青年望着那双求知欲旺盛的大眼睛,不知道为何忽然一股发自丹田的热血直冲上脑。

——何止是跑起来的小兔子。就算是吃草的小兔子,睡觉的小兔子,被剥皮的小兔子,交配的小兔子,我岸边露伴,统统都能画。


在灵魂画技获得了极大的共鸣后,漫画家立马被一拥而上的孩子们拖走了,拿着树枝一个接一个地画起了“会下蛋的独角兽”,“彩虹小马大战美少女战士”,“我和奥特曼”等等等等。一直到画满了大半个沙坑,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抬起眼来想要找个办法脱身,然后立刻就撞上了某个少年的视线。短暂的四目相对,大男孩儿的脸唰一下可疑地红到了耳根。

“……”

“……”

“——好,好啦好啦,露伴今天画累了该让露伴去休息啦!都过来这边~我来教大家堆沙堡吧!”

名贵皮鞋被沙子灌满的青年这才被从一大群欢腾的娃娃中解放出来,背着画板坐到一旁树荫下终于开始了工作。


得到了宝贵体验的漫画家拿到笔的瞬间便灵感爆棚,飞速挥动的手臂只能捕捉到残影,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速写本上就画满了各种各样神态各异的小孩子。正对自己的效率十分满意,打算收拾东西离开,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那个被孩子们包围着的中心。

那少年正侧着脸认真地听着一个小不点的发言,温柔的神色和他那副不良的打扮竟没有半点不相称。然后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少年在阳光里笑得前仰后合,眉眼弯弯,和清晨跳出地平线的朝阳一样完美无缺。

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稿纸的一小块空白处便出现了这个眼前的画面。


——我画得可真好。就不擦了。


岸边露伴如是说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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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家伙,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讨人厌的。

除了擅自消失这件事以外。


漫画家怔怔地看着几年前的那一小张速写,寥寥几笔画成的男孩儿笑得好看极了,比整个夏季的阳光加起来还要耀眼。某个位置留着的空白从来都在。那么多的事情像反季的潮水般又冲了回来。整个胸腔如同童话里那颗即将迸发出参天枝蔓的豆荚,发出涨裂的细微声响。


一句话压在身体深处层层累积,只有到了心脏不堪重负的程度的时候才会把它说出口。轻描淡写几个字的背后大概已经煎熬地偷偷哭泣了一整个世纪了,不仅仅是最终承认了事实的那个瞬间而已。

只是,那个没了踪迹的人,还能看得见这几百万年前的星光吗。


我很想你,仗助。


【会いたい。】


他迅速删光了这行字。


漫画家想了起来,那天取材结束后说什么也不肯收下所谓劳务费的男孩儿,笑嘻嘻地伸过手来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了一颗糖。

“这就抵消啦,露伴。”

说着还眨了眨眼睛。


——早就,输得一败涂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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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研究表明,这世界上没有巧合,也没有什么事是因“意外”而发生的。

人的思想是一种能量,当这种精神力到了某个足够强有力的境界,所释放出的能量彼此连结,形成了物质。物质进而转化为现实。

所谓意外的发生,只是在被特定精神力控制的重重因果之下,被选择的结果。


比如一天之后,岸边露伴与东方朋子偶遇了。

青年刚在咖啡店点完单,一抬眼就看见了这位不算太熟的女士坐在不远的地方,正在艰难地考虑要不要上前搭话就对上了目光,然后对方便相当热情地挥挥手站起身走了过来。不得不承认基因的伟大,那个笑嘻嘻的表情和记忆里的脸如出一辙。

“啊呀,这不是露伴老师吗!”

“……您好。真巧啊。”

有点僵硬地起身给对方拉开椅子让座,漫画家思维慎密的脑袋一时间当机了,本来就不善于交际的人此时更是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对白,只能随口胡扯了些天气真好啊不过听说明天要下雨了得记得出门带伞呢之类的废话。

——再然后,两个人的交点也就不外乎于那个了吧。

社恐晚期的漫画家拼命祈祷着可以由对方主动开始这个话题,结果这位可爱的女性也只是笑眯眯地,不慌不忙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像她从头到尾就没生过个那么大的儿子似的。岸边露伴心里有点焦躁。

不对啊,晒娃不是全世界母亲的天性吗。怎么回事。

“对了对了,老师您喜欢南瓜派吗?我从同事那里得到了很厉害的配方哦,烤出来的面饼相当酥脆呢!如果老师不嫌弃的话我等下就回去拿一些给老师带着!”

“……那就麻烦了。”

“还有这个,是昨天朋友给的一个当代艺术展的门票,我放在包里就没拿出来。既然碰到了老师您就尽管拿去吧!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谢,谢谢。”

“说起来,一个月前A县的大地震可真是够呛呢。看了新闻,那些孩子们实在是可怜啊,我打算再把仗助小时候的衣服整理一些寄过去——”

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关键词的漫画家也顾不上更多了,飞速把话题生硬地接了过去。

“啊,那个,说起仗助……他现在——怎么样了?”

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的朋子女士终于愿者上钩,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问仗助那小子啊……好的很呢,上周末还打了电话回家要我寄新袜子给他。”

“……”

搞什么,原来活得好好的啊。

刚还因害怕听到什么坏消息而胃酸一阵阵上涌的漫画家怒气一下子就冲到了胸口。死死捏住咖啡杯的指关节泛出青白。

“对哦,他当时没来得及告诉老师您吧。仗助他去S市的警校参加集训了,为期八个月的那种。按照惯例不能回家,也不能和外界联系。只有每周末允许拿公共电话和家人聊三分钟呢,时间一到就得挂断,真是好刻板啊~”

“……”

“不过也很快就要回来啦,那小子。每次打电话来也不说些别的事情,开口闭口都是露伴露伴,说想联系露伴但手机被收了没了号码,我说我帮你问一下不就好了,他又死活不愿意,说不想自作多情被露伴讨厌。这熊孩子,看不出心思还挺复杂的嘛。”

“……”


大半年来,所有堆积如山让人无法消化的东西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所有的质疑,所有的不安,所有愚蠢的思前顾后,所有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翻不过身的坏情绪,全部如同停留在高压电线上的候鸟,被傍晚窜上高空的焰火惊起,一大群扑棱棱地展翅,消失在遥远的天空尽头。

他低下头试图掩饰什么似的抿了一口余温尚存的咖啡,那一边望过来的视线温柔而了然。


“您笑了哦,老师。”


曾经无意间看到那个少年的睡颜时无法自控的心跳又回来了。

像是把脸埋进在阳光下充分晒过的松软被子里深吸一口气,然后就会毫无预兆地掉下泪来。

早就成为了生理性的。

和血液循环一起的。

心脏深处的。


年轻的母亲装作不经意地移开视线,给了面前这个心高气傲的青年足够的空间而不至显得过于失态。几秒的停顿后,淡淡地开了口。

“那孩子,其实一直,对露伴老师您——”

“——抱歉,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粗暴打断了只离被捅破的窗纸还剩最后零点一毫米的答案,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漫画家二十三年来首次,落荒而逃。



>>


又过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熬完了特训的新晋小警察们欢天喜地。教官把收押了大半年的私人物品一一返还到每个人手中,与一个个都急着给手机充电充话费与女友联系的朋友们相比,东方仗助显得有点蔫。

他慢吞吞地把被子叠好把行李收拾妥当,一边脱警服一边把充电线和话费卡翻出来,按序进行了一系列步骤后,手机的荧光屏慢悠悠地亮起了欢迎使用的界面。

然后,手机震了起来。一秒的延迟后,又开始接二连三的震。男孩儿瞥了一眼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整个人都凝固了。


【未读简讯(1)发件人:露伴】

【未读简讯(2)发件人:露伴】

【未读简讯(3)发件人:露伴】


……


【未读简讯(N)发件人:露伴】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男孩儿用手掌捂住了嘴,一条一条地点开,到后来手指颤抖得根本没办法好好按键,眼前黑白的荧光屏糊得越来越看不清。


【喂仗助。】


【十秒之内给我回复,否则永远别回了。】


【说要改善关系结果也只是在骗人而已吧。】


【给我好好活着,仗助。】


【圣诞快乐。】


【新年也不来看望长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看到这条短信立刻回电话给我,不然你就玩儿蛋去吧。东方仗助。】


那是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显示为24小时以前。


高高大大的男孩儿身上的特警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站在那捂着嘴巴就哭了。哭着哭着又开始笑。眼泪鼻涕抹了一脸,一抽一抽地耸着肩膀,颤抖的睫毛上还挂着晶晶亮的东西,脸上偏偏是个蠢得冒泡的灿烂笑容。

他没办法想象,那个狂妄的发出了和全世界背道而驰也无所谓的宣言的臭屁漫画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表情,整整八个月没有间断,给自己发来这些以为永远不会被看到的短信。

只是试图想了一下,胸口就要开出大朵大朵鲜艳饱满的玫瑰花了呀。


他拼命吸着鼻子,用手背抹干净了眼泪,把嗓子清了又清,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立正站好。

然后点开了那个号码,按下通话键。



>>


“你好。”

“那个……露,露伴——是我的说!”

“我知道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我这半年都在集训,手机被没收了不能和别人联系,之前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露伴对不起!!所以才一直——”

“我知道,你母亲都跟我说了。”

“诶这样吗……啊对了,露伴的短信我都收到了!!露伴的手还好吗,有好好恢复了吗?现在还痛吗——”

“收到就行。早好了,不疼。”

“干嘛这么冷淡啊露伴……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可是一看到短信就回电话了唷!!”

“你究竟是哪只耳朵听出我在生气,割掉算了。你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好像也没什么事了的说……”

“那我挂——”

“——我说啊,露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是啊。”

“——————————?!”

“……”

“……露露露伴……那个……刚刚好像信号不好我应该是听错了,你能不能——”

“我说我喜欢你,再让我重复第三遍就请你直接跳进杜王港吧。”


听筒的那头再次静默了,然后传来了疯狂钻石殴打各种各样材质物品的声音。脸不红心不跳的漫画家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唇边挂着一个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等到那一端重归平静才开口。


“所以你的答复呢,浑小子。”

“我——我也喜欢露伴啊!!!!!!!”

“吼什么,吵死了。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诶……诶——?!”

“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你的行动力还是这么差劲吗。”

“——我这就去买最近班次的车票!!!露伴请等我回来!!!”

“我只等到晚上十二点之前。”

“不会让露伴等到那么迟的!!过会儿见露伴!!!”

“过会儿见,仗助。”


漫画家关掉了豪宅里四处亮起的灯,拉开了百叶窗。外面的阳光像瀑布一样倾泻进来,照亮了房间里每一个曾难以觉察的暗角。

之后或许还会遇到使人心力憔悴的瓶颈期,抓烂原稿打翻墨水的野猫,难以对付的替身使者,令胸口剧痛的暴风雨天气。

但我们的露伴老师根本不在乎。


离相见还剩一个小时。



Fin.



附:看到很多同人都是仗助先告白,我的话倒是觉得反过来的可能性更大一点……病病的恋爱中的老师应该会特别可爱吧,然后就有了这篇。一不小心写了这么多,谢谢愿意看到这里的你。


★一个更新:喜欢这一篇的朋友如果对之前发生的故事感兴趣可以点这里看!和这篇的箭头相反,前篇是仗➡️露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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